它蜷在畜栏的角落里，像个褪了色的旧雪团。木栅栏粗糙，泛着被雨水和日光反复浸透的灰褐色。我把头探过去，它便抬起眼——那眼神，竟像一汪清浅的湖水，没有惊惧，也无讨好，只是静静地望过来，仿佛我与这阵傍晚的风、与栅栏上停落的蜻蜓，并无分别。它的世界似乎就这么大，方寸之间的食槽、身下干爽的草垫，以及头顶这一方被木框规矩好的天空。可你看它那安然微眯的样子，又好像拥有了全部。身后的树林是模糊的绿，铁丝网闪着冷冷的银光，但这都成了它恬静梦境的背景。光线斜斜地铺下来，空气里浮动着草料与木头混合的、朴素的香气。我忽然有些羡慕它了。我们总在谈论远方与未来，被无数选择与期待推着向前，心像是悬在半空，难得片刻安宁。而它，就在这小小的、确定的栅栏里，咀嚼着属于自己的时光，将“当下”过成一种圆满。这或许不是自由，却是一种沉静的、让人心安的秩序。我悄悄离开，没有惊动它的好梦。那份被木栅栏圈住的安然，倒像一滴温润的墨，在我心里悄然化开了。